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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人魚公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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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人魚族滅族的部分, 蘇雲韶的好奇心就上來了。

按照生死簿的記載,顧長澤二十二歲成為替天行道者,那麽人魚族滅族是在此之前還是之後?和顧長澤有沒有關系?

如果有關系,天道為什麽還會選擇他當替天行道者?

思緒一經發散就變得無邊無際, 找不出最初的那個線頭。

敖可心語氣幽幽地換了個話題, 聽得蘇雲韶很想搖醒人魚公主,告訴她講故事不是這麽個東一錘子西一榔頭的講法。

“在族裏的時候, 我每天都想著怎麽逃課、玩耍, 怎麽離開那個讓我感覺窒息的地方,上了岸我又開始想念在族裏的生活, 我在這裏吃不好睡不好……”

人魚族可以變出人的雙腿, 外表看似人類卻不是真正的人類,和人類的很多習慣都不同。

她的皮膚特別嬌嫩, 穿不了粗麻衣,睡不了硬床,不喜歡太熱,不能蓋那麽厚的被子。

她喜凈, 受不了在後院養雞養鴨養豬的那個味道,更受不了用兩塊木板隨便搭一下就是的茅廁, 沒有擦屁股的布料, 每個人用的都是草。

而以上這些都是顧家村所有村民的常態。

她不喜歡吃什麽米面糊糊, 喜歡生吃海鮮和魚類,因為她從小就是這樣, 人魚族住在海底, 親水親海,並不喜歡火,不可能吃點東西就去生火再烤熟。

可是這樣的行為落在村民眼中, 和茹毛飲血的原始人沒差多少,哪個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小姐會頓頓不吃主食吃生食?

敖可心的真實身份受到了質疑。

她其實並不在乎,因為村民們就算懷疑,也拿不出實質證據,更不會對她動手,他們的懷疑無關痛癢。

顧長澤私底下告訴她:“我不問你究竟從哪裏來,但是如果你想在這裏生活下去,就要按照大家的生活習慣來,不然會被當成異類的。”

自古以來,太過顯眼的異類都沒有好下場。

也就是敖可心目前表現出來的異常頂多是生吃海鮮和魚類,吃相優雅,很愛幹凈,嬌氣嬌貴,沒有其他令村民們覺得可疑的地方,否則就不止是背地裏說一說那麽簡單了。

敖可心不懂,“為什麽食物必須熟了才能吃?海鮮不就吃個鮮嗎?”

顧長澤無言以對,他總不能說因為大家都是這麽做的,所以你也必須這麽做吧?

“這樣吧,你在別人面前的時候盡量吃熟的,如果你想吃生的就來找我,天氣好的時候我會出海捕魚,可以把捕上來的魚給你藏幾條。”

敖可心見過他捕魚,也知道他說是捕魚,其實更多時候還是在看書和學習,等那些被捕的魚帶回家,早就不新鮮了。

“不行,我要吃最新鮮的,我要跟你一起去!”

窮人的孩子再小都得幹活,顧長澤很早的時候就跟著父親出海,擁有足夠的經驗,他覺得帶上一個人而已不算多難的事,就答應了。

沒兩天,他們倆一起出海。

敖可心正在離家出走期間,不想讓族人發現,也不能給其他海族去族裏通風報信的機會,就把船四周的魚全部吸引過來。

顧長澤出海那麽多年,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大豐收。

他沒時間掏出書看,更沒時間練習那奇怪生澀的口訣和手訣,將漁網網到的魚全部堆在船上,發現船吃水太深趕緊把部分魚丟回海裏。

敖可心見狀很是驚訝,“魚不是越多越好嗎?”

“太多了會有翻船的危險。”顧長澤忙上忙下,直到把網上來的魚丟回去一半左右才放心。

見敖可心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解釋道,“如果這艘船頂多只能放一百條魚,我現在放了兩百甚至三百四百條魚,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去嗎?”

“為什麽不能?”敖可心是真的不明白。

顧長澤頂多覺得敖可心不谙世事了些,不懂常識了些,再怎麽也不可能想象得到身邊的漂亮姑娘根本不是人。

捕來的魚太多,他不想坐在一堆魚中間說話,先把魚送回家,再帶著敖可心去小溪邊。

他用樹葉疊了一艘小船,放在水面上,找來許多石頭一顆顆地往上面放,直到小船一點點地被石頭的重量壓垮,徹底沈入水中,小船和石頭一起消失不見。

敖可心懂了。

她知道人類和人魚不一樣,不能在水裏呼吸和生活,沒問太沒常識性的問題,而且她有更需要註意的事。

今天放走的那些海族可能會去人魚族報信,她擔心家人會來抓她回去。

事實與她想象的有很大的出入,在她的不安和等待中,父王母後哥哥包括她的侍女護衛,沒有一個族人找過來,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這邊。

敖可心的心情頓時變得覆雜。

她不想被家人抓回去,被逼著學習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但族人真的沒來找她,她又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被嬌寵的公主,不再受到寵愛。

她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要蘇雲韶說,這就是閑的。

“我後來才知道,父王母後並不是不知道我在哪,只是覺得之前逼得我太緊,那種方式不對,覺得我應該再多經歷一些事,變得更加成熟一點,這才放任我生活在人類之中。”敖可心感慨道。

顧家村是半農村半漁村,男人打漁,女人務農,蹣跚會走的孩子都會在豐收的季節跟在長輩的身後撿稻穗,年紀更大些的孩子會上山打豬草餵豬。

她是村子裏唯一的異類,不和其他女人一起下地種田,也不和其他女人一樣在家帶娃,天氣好的時候跟著顧長澤去海裏打漁,天氣不好的時候跟著顧長澤去河邊摸螺螄、抓泥鰍。

家裏其他人都會幹農活,顧長澤是家裏唯一的一個例外。

敖可心不懂,問他:“你為什麽不用種地?”

“我是家裏唯一的讀書人。”顧長澤說,“如果通過科舉考上狀元,當了官,那就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是我堅持想給家裏減輕一些負擔,保證不會影響學習才能出海打漁的。”

敖可心不懂科舉是什麽,她覺得顧長澤打漁時看的書和科舉應該沒什麽關系,因為那奇怪的口訣手訣和她學習的內容有些相似。

——顧長澤學的是術法。

她也沒戳穿,就跟在顧長澤身邊看他學習,偶爾問幾個問題。

人魚族的字和人類使用的字不一樣。

顧長澤也不問她為什麽出身大戶人家還不識字,學習之餘教她讀書寫字,一起練習那奇怪的口訣和手訣。

顧家人沒有阻止他們越來越親近的行為,有時候看著他們如此親密,還會露出會心的笑容。

人魚族安排了最好的師傅,敖可心不願意學習。

在顧長澤自己都是半桶水的教導下,他們一起探知摸索,磕磕絆絆地學著術法,她卻學出了一些成果。

後來,她想了想,覺得可能是因為在顧家村,沒有人一天到晚地催她學習,說如果不學習以後會有怎樣的後果。

岸上沒有海裏那麽多娛樂活動,唯一會陪她玩耍的人就是顧長澤,在顧長澤學習的時間,她不想自己單獨待著,就陪在他身邊,看著看著就參與了進去。

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察覺到了學習和探索的樂趣,自然而然地繼續下去。

而顧長澤是因為整個顧家村只有敖可心不會鄙視他學這些,不會覺得他是玩物喪志,反而和他一起琢磨那本他隨便撿來的破書籍,那種有人陪伴一起走在探索未知世界的感覺令他欲罷不能。

兩個在此之前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和妖有了共同的愛好和話題,漸漸的,從同伴之誼中發展出了感情。

顧家人和顧家村所有村民對此樂見其成。

有些人是覺得兩個人只要喜歡就能在一起,沒那麽多麻煩,有些人雖然擔心敖可心家裏會不同意,不過想著那個年代女子嫁了人破了身就很難再回到娘家,到時候顧長澤說不定不用去考科舉中狀元,輕而易舉就能達成很多人數十年寒窗苦讀都達不到的結果。

不管他人怎麽想,敖可心和顧長澤想在一起。

再怎麽離家出走,嫁人的事很是重大,敖可心決定告訴家裏。

她還有些別扭,想著自己出來大半年,家裏都沒派人過來找她,不想巴巴地自己回去,總覺得那樣就輸了一籌。

不等她想清楚該用什麽辦法通知家裏自己要嫁人成親的消息,母後和三個哥哥來了。

他們挑了一個月夜,來得很是低調,用人魚族的術法通知她。

敖可心循著消息過去,在海岸邊見到家人們,心裏酸酸澀澀的,那句“你們怎麽才找到我?!”的話差點就要出口,為了面子死死地咬住了。

母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可心,回去吧。”

“我不回去。”敖可心搖頭,“母後,我在這裏遇到了喜歡的人,我要嫁給他。”

大哥的性格一向暴躁,怒道:“敖可心,你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嗎?你是人魚族千盼萬盼得來的人魚公主,你身上背負著和鯨魚族的婚約,你怎麽可以自甘墮落到嫁給一個卑劣的人類!”

敖可心不是第一次知道家裏人對人類的厭惡和抵觸,過去沒少聽見父王母後哥哥用惡毒的話形容人類。

當時的她沒有什麽感覺,沒想到當她喜歡上人類,再聽這些過去覺得理所當然的話,心裏會這麽痛。

可能是因為她不想聽到顧長澤被大哥這麽罵吧?

二哥更溫和,很多時候敖可心覺得自家二哥才應該是大哥,一直包容底下的弟弟和妹妹,在弟弟妹妹闖禍的時候為他們收拾爛攤子。

“可心,你確定要放棄和鯨魚族的婚約,放棄當鯨魚族的王後,從此跟隨一個這樣的人類,住在如此偏僻簡陋的村子裏,沒有侍女服侍,沒有護衛保護,自此為他們一家操持家務生兒育女侍奉公婆一輩子嗎?”

二哥所說的就是敖可心嫁入顧家以後要做的一切,可以說是將一眼望得到頭的未來如此現實明白地擺到她的面前,讓她自己做選擇。

是做被族人服侍尊敬的一族王後,榮耀一生,還是做貧窮一家的媳婦,操勞一生。

二哥說得很透徹很到位,他覺得妹妹自小沒吃過什麽苦,聽到將來要做的那些麻煩事肯定會知難而退。

可他還是小看了自己的妹妹,敖可心在人間的大半年來跟著顧長澤,吃喝不愁,沒吃過多少苦,自然想象不到將來的生活。

她理所當然地覺得現在的日子怎麽樣,成親以後還是怎麽樣。

頂多有些懷念以前在族裏的日子,除了要想辦法逃學以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吃一點生海鮮也不需要躲著其他人。

“我可以。”敖可心想到事事順著她照顧她的顧長澤,想到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面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鯨魚族未婚夫,覺得留在顧家村的生活應該會更好一些。

見妹妹如此冥頑不靈,大哥冷笑一聲,捏起了拳頭:“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嫁的這個人有沒有三頭六臂,能不能擋下我一招!”

一個壽命不過五六十年的卑賤人類,哪比得上鯨魚族尊貴的王?哪配得上他們人魚族千嬌萬寵長大的公主?!

敖可心大驚:“不行!”

大哥是人魚族最強的戰士,和戰力天生更強的鯊魚族鯨魚族的戰士都能有一拼之力,初初學習術法只會一點三腳貓小法術的顧長澤怎麽可能比得過大哥?

大哥在族裏發號施令慣了,哪容得別人忤逆?還是自小寵愛長大的妹妹,為了一個陌生男人忤逆他。

當即,他的面色就變得無比難看,望著妹妹的眼神有些冷:“我倒是要看看,從小上術法課就偷懶的你要怎麽阻止我?!”

敖可心知道大哥的實力和地位是靠著一次次征戰積累下來的,也聽說過大哥在戰場上無情地殺了許多敵人,更是不會輕易放過投降的敵人。

可是那麽兇狠的大哥,在她面前永遠是寵愛妹妹的哥哥,有時候還會因為粗糙的大手碰疼了她而著急慌忙地道歉,急得紅了臉。

敖可心第一次直面大哥從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殺氣,她害怕了。

同時她也很明白,大哥不會對自己做什麽,但對顧長澤就說不定了,死亡或許是最輕易的解脫方式。

“要想傷害他,你就必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敖可心張開雙手,攔在路上。

這是不久前,顧長澤陪著她去聽戲時聽來的一段詞。

她覺得用在這個地方很合適,因為她很清楚家人們不可能也不舍得傷害自己,家人們那麽寵愛她,最終還是會讓步的。

然而,她不知道這樣的說法和行為,對一直寵她愛她的家人們來說是怎樣的傷害。

大哥震驚地後退兩步,這個在戰場上被人砍中半邊身子都絕不退一步的戰士,面對親妹妹的以命相擋,他退卻了。

大哥哆嗦著嘴唇,幾次嘗試都說不出一句話,最終率先離去,都顧不上一同過來的母後和弟弟。

他的身形依舊那麽高大,背影卻增添了幾份難以言說的悲傷。

一直沒有說話的三哥用不讚同的眼神看著妹妹:“我們之中最寵愛你的就是大哥,你還用這樣的話來傷他。”

敖可心看著大哥離去的身影也有點後悔,可她覺得自己沒錯。

“大哥要傷害我喜歡的人啊!”

一向溫和包容弟弟妹妹的二哥,明明在笑,卻讓敖可心覺得周身發冷。

“所以你在自小寵愛你的大哥和認識不到半年的男人之間,選擇了後者。”

他的妹妹會做出這種選擇,也是讓他料想不到,不,應該說早在敖可心第一次甩開侍女和護衛離開,讓全族找她找翻天卻毫無愧疚之心的時候,他就應該料到的。

——妹妹被養廢了。

意識到這一點,二哥走得很匆忙。

人魚族和鯨魚族的婚約是五百年前就定下來的,敖可心的單方面毀約成了人魚族的失信,會令他們在鯨魚族和整個海族面前擡不起頭來,他需要盡快回去和父王商量該怎麽處理後續相關事宜。

如果只是雙方合不來商量過後同意解除婚約還好說,可如今是敖可心選擇了人類而不要婚約,這就相當於她說鯨魚族的王不如人類,狠狠地打了鯨魚族的臉面。

二哥心中發愁,人魚族的戰力本來就弱,希望鯨魚族不會借此發難,挑起兩族戰爭,更希望其他海族不要趁機生事,讓最近本就波濤不斷的海族再生事端。

大哥二哥的接連離去還沒有讓敖可心意識到什麽,她只以為自己在這場對話中占了上風,成功說服了兩個哥哥。

大哥武力威脅,二哥講道理,兩個哥哥一武一文都沒有令妹妹回轉心意,三哥不覺得自己能夠做到兩個哥哥都做不到的事,安靜地呆在母後身後,一言不發。

敖可心覺得三哥是同意了,看向見面後只說過一句話至今還沒表態的母親,“母後,您也不同意嗎?”

母後許久都不回答,那沈默似乎給出了答案,敖可心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失望。

她低下了頭,沒看到母後看她的目光更是失望,和那一絲快速掠過的疼惜。

“敖可心,你既已堅定要嫁給人類,放棄人魚公主的身份與責任,本後成全你。自今日起,敖可心不再是人魚族的公主,剝奪你的姓氏,逐你出族,自此與人魚族再無半點幹系,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人魚族的領地一步!”

敖可心:!!!

她想說自己只是想和顧長澤在一起,並沒有完全拋棄家人和族人的意思,但是母後和三哥已經走了。

他們走的時候用上了縮地成寸的術法,敖可心過去偷懶沒學,不會那個,用普通的雙腿怎麽都追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就此離去,從此走出她的生命。

那一刻,她像是明白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明白,唯一無比確定的就是:她的家人都不要她了。

敖可心失魂落魄地回到顧家,那個祖孫三代一家七口擠三間房的狹窄小家,前院種菜,後院養雞養鴨養豬,到處散發著古怪的異味。

前前後後所有地方加起來,都沒有她宮殿裏放衣服的地方大。

她後悔了。

她躺在床上,問自己:我為了顧長澤,放棄當人魚族的公主,鯨魚族的王後,和他一起生活在這個破敗的小院子裏真的值得嗎?

決定已經做下,她也被母後驅逐出族,沒有臉再回去,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她覺得顧長澤成親前就對她那麽好,成親之後只會對她更好。

對,就是那樣!她的選擇不會錯的!

沒兩天,顧家開始商談婚事。

大戶人家成親講究三媒六聘,顧家在村子裏不算什麽大戶人家,到底也是村長一家,該有的顏面都得有。

雖說敖可心已經住在他們家,有些事也得按照步驟來。

商談的時候顧家人才發現敖可心什麽都不懂,問她的生辰八字,都回答得遮遮掩掩,有關成親的所有流程更是半點不懂。

敖可心從顧家村民那裏知道女子嫁人嫁妝越多越受婆家重視,自己的面子也越是好看。

若是想給自己增添一點顏面,她必須想辦法弄到豐厚的嫁妝。

女子嫁人要有嫁妝,婚禮當天也得有娘家人到場,但她什麽都沒有。

娘家人不同意她嫁給人類,不可能出席她的婚禮,不會給她任何嫁妝。

失去人魚公主身份的她,沒臉再回族裏,拿過去父王母後哥哥們送給她的東西,她現在擁有的一切甚至不如一個族裏最普通的族人。

無奈之下,她想到了人魚族的必備技能:淚水成珠。

島上沒有人養蚌,沒有人養珍珠,更不可能有她的眼淚變成的珍珠好。

如果把那些珍珠賣了,她就能有面子地嫁了。

晚上她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哭出了一大袋珍珠,第二天一早就把這袋珍珠交給顧長澤的父母,說是自己的嫁妝。

這一行為更是加深了顧家人對她的懷疑。

敖可心從來不會打掃整理自己的房間,這和過去她所有的事都是侍女做的,不需要自己動手有關。

到了顧家以後,顧長澤的母親和妹妹打掃,也不需要她做什麽。

正是因為這樣,她們倆都很明白,敖可心的房間裏根本沒有什麽珍珠。

突然拿出來的這麽一小袋,各個渾圓,沒有瑕疵,都是上品,怎麽不讓人懷疑來源?

婚禮還是照常進行了,有些寒酸。

女方沒有家人到來,參加婚宴的賓客只有男方的親戚和顧家村的村民們,大家沒什麽講究,吃吃喝喝侃大山,現場非常熱鬧。

作為新娘的敖可心穿著樸素的紅衣,連身好看點的嫁衣都沒有,看著簡陋的婚房,簡陋的婚宴,深深地沈默了。

她給的珍珠是多,也能買很多的嫁妝,可是顧家人說婚禮不需要太鋪張,過日子還是要簡潔一點,有些不必要置辦的東西都免了。

她不可避免地想,如果自己嫁給鯨魚族的王,會有怎樣盛大的結婚場景。

人魚族的公主和鯨魚族的王的婚禮,是整個海族的盛事,必定盛大。

這個時候敖可心再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很快,她體驗到了二哥所說的那些事。

沒成親之前,她是顧家的客人,沒準哪一天家人就來人接了,是需要捧著的對象。

成了親之後,她是顧家的媳婦兒,需要照顧底下的弟弟妹妹,需要侍奉上面的公婆,需要在家裏人外出種地的時候做菜做飯,餵雞餵鴨餵豬。

過去敖可心連自己睡覺的被子都不用疊,吃飯都有人伺候,哪經歷過這一些?

她不想幹這些活,問過顧長澤,用她嫁妝裏的珍珠買了一個丫鬟回來,廚房裏的活和其他臟活累活全部由丫鬟來幹。

剛開始還挺好的,沒幾天,這個丫鬟就成了全家人都能使喚的丫鬟。

她想喝個水,讓丫鬟去倒水,也得看丫鬟有沒有被家裏人指使幹活,有沒有空,氣得她差點發飆,想著這是顧長澤的家人又生生忍了下來。

敖可心受不了沒人伺候的日子,又花錢買了一個丫鬟回來。

婆婆埋怨她不會過日子,說有這個錢不如多買些地來種,小姑子埋怨她什麽都不做只會偷懶,小叔子埋怨她掃個地都不會,還要耽誤哥哥讀書,可他們在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忘記使喚她花錢買回來的丫鬟。

敖可心不耐煩那些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事,可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是二哥先前告訴過她的,而她也信誓旦旦自己可以接受的。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太天真了。”敖可心感嘆道。

聽了那麽多,蘇雲韶發現敖可心故事中的大部分都在說她和父王母後哥哥們的矛盾,說自己沒聽家人們的話產生了怎樣的後果,有關她和顧長澤的部分只占其中不到四分之一。

這是不是證明,在敖可心的心中,顧長澤這個人根本無關緊要?

蘇雲韶有些擔心她是否真的能從敖可心這裏得知顧長澤的弱點,可是那麽長的故事都聽了,現在再打斷也沒什麽用。

“別著急,我很快就要說到你想知道的部分了。”敖可心知道蘇雲韶在急些什麽。

蘇雲韶深吸一口氣,給遠處探頭探腦的太極陽魚和阮玫比了個安心的手勢,“公主,您請。”

“我早不是什麽公主了。”敖可心自嘲道。

她喜歡的只是顧長澤一人,不耐煩和顧家其他人扯些有的沒的。

想著自己的錢來得容易,只要哭一哭就行,就把那些品質上乘的珍珠拿出來,出錢給家裏的人蓋個大房子。

她覺得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既然你們天天叨叨這叨叨那的,忙起來就不會有那麽多廢話了吧?

然後,她又和顧長澤商量著兩個人自己住,買丫鬟回來伺候。

顧長澤哪裏過過被丫鬟伺候凡事不需要自己的日子?有些心動,又覺得不好。

“家裏並不富裕,我們還是應該節省一點,等你懷孕有了孩子就能過得好一些。”

敖可心沒法說自己的錢來得容易,那會暴露自己人魚的身份。

她只說自己有錢,堅持蓋了兩套房,自己和顧長澤的房子蓋得更用心些,顧家其他人的房子就隨便他們自己搞。

蓋完以後,問題又來了。

顧家人覺得父母都在,不能分家,大家要一起住,天天又是說又是罵又是鬧的。

她不過是出門透透氣,回來就發現那一大家子人全部住進了家裏,她花不少錢買來的好東西全被他們霍霍了個幹凈。

一問丫鬟,丫鬟說是顧長澤放進來的。

顧長澤本人則說:“父母在,沒有分家另住的理由,我們家夠大,讓爹娘弟弟妹妹們一起住也沒什麽,大家住在一塊熱鬧嘛。”

敖可心:“……”

她想說“你如果早這麽說,我有必要蓋兩套房嗎?”,她又想說“這房子是我出錢蓋的,是我的房子,你有什麽權利讓他們住進來?”,她還想說“你們顧家人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

最終,一切的一切演變成不斷積壓的失望,她發現自己不喜歡顧長澤了。

為了偽裝成人類,她說自己十六歲,只比顧長澤小一個月。

他們倆十六歲成親,一年後她懷孕生下一個兒子,她經常帶著兒子去海邊玩耍,指著大海說“那邊才是你我的家鄉”。

兒子三歲,顧長澤學得差不多,出島考科舉去了。

而那也是悲劇的開始。

三年一次的祭海神到了。

上一次祭海神的時候她在坐月子,並不知道村子裏還發生過這樣愚蠢的事。

祭海神?

海裏的公主都在這,這群人是要把祭品送到哪裏去?

更離譜的是,他們堅信給海神送去一個妙齡少女當新娘,海神就會保佑出海的漁民能夠安全回家和大豐收。

敖可心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一個無辜的女孩丟下去?

那女孩哭得滿臉是淚,哭著向周圍人乞求:“救救我,我不要被當成祭品,我不要當新娘!”

以往還算和善的村民們對此視而不見。

女孩的父母也只是在旁勸說女孩不要這樣,只有她嫁給海神,島上才能風調雨順,繁榮昌盛。

所有人都鐵了心要送女孩去死,女孩又哭又求,求得嗓子都啞了,還是沒有人願意救她,最後她看到了敖可心。

“可心,你救救我!求你了!”

“你們不能這麽殘忍。”敖可心猶豫著,最終還是踏出了那一步,將女孩救了下來,“海裏根本沒有什麽海神,也不需要什麽新娘,你們這麽做只是送她去死,沒有半點幫助,平白搭進去一條人命而已。”

“你怎麽知道?”

“你在汙蔑海神!”

“玷汙海神會有報應的!”

“送她下去!”

“對,送她去祭海神!”

敖可心聽到那句“送她下去!”,連忙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是從小叔子嘴裏說出來的。

她知道小叔子為什麽想弄死她,說起來不過是因為嫉妒。

嫉妒顧家讓長子顧長澤讀書,讓他又打漁又種地。

嫉妒顧長澤娶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自己娶來的媳婦並不好看。

嫉妒她帶來那麽多嫁妝,日子過得富有松快,自己的媳婦沒多少嫁妝供他揮霍。

小叔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了愛賭的毛病,不止把媳婦的嫁妝輸了進去,還偷了公公婆婆的錢,跟著又想偷她的錢,被她教訓了一頓,將事情捅到二老面前。

婆婆是個愛財如命的,總想著日後等顧長澤當了官,少不了各方面的打點,想著得存一點應應急,結果藏錢的地方半個子都沒有了。

事情鬧大之後,整個村子都知道小叔子愛賭,拿媳婦的嫁妝,還偷家裏的錢,鬧得小叔子特別沒面子。

趁著顧長澤不在家,小叔子借著酒醉想對敖可心用強,被她又打了一頓。

有機會可以整她,還能名正言順地侵吞她的嫁妝,可不得煽風點火嗎?

小叔子這麽一說,公公婆婆和小姑子都心動了。

敖可心冷笑,她一個會術法的人魚公主能被幾個普通人制住就怪了!

但她忘記了,自己在救女孩的時候,放開了兒子的手,兒子並不在她身邊。

小叔子抱起她的兒子,威脅道:“敖可心,你最好乖一點自己跳下去,否則你救下了她,海神今年沒有新娘,我可就得為他送一個童男過去了!”

“畜生!”敖可心怒罵出聲。

“你罵吧。”小叔子半點不顧及那是自己的小侄子,和自己有著血緣關系,抓著敖可心的兒子就要往海裏丟,而公公婆婆小姑子竟沒有一人過來阻止。

敖可心的心都涼了。

兒子經常被她帶來海邊,學過游泳,並不怕水,被小叔子那麽提溜著也只當是在玩,哈哈笑著並不害怕。

人魚一族長壽,幼年就會發育得晚一些。

平常家的孩童一歲多就能說話,兒子三歲了都不會喊爹娘,因此村子裏總說她生了一個傻子。

如今,都快被丟進海裏了,兒子還是這樣的反應,徹底坐實了傻子的事實。

敖可心正在想該用什麽辦法才能從小叔子手裏安全地救下兒子,小叔子手一滑,兒子真的掉進了海裏。

“啊——”村民們發出驚呼,有村民立即就要下水去救。

萬萬沒想到,入水的孩童嬉笑著從海裏漂浮上來,帶著一條人類絕對不會有的魚尾巴。

“是人魚!”

“能長生不老的人魚!”

不知是誰先喊出來的,所有村民看向敖可心和她兒子的眼神盡是貪婪與惡毒。

那個被敖可心救下的女孩反應極快,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用盡全力地敲在敖可心的後腦上。

那一記,如同一個信號。

有村民蜂擁上來,合力抓捕敖可心,也有村民下海去抓她兒子。

敖可心會些術法,幾次反抗過後,見到兒子成了他們手中的人質,不得不放棄抵抗。

兒子反應再遲鈍,也被滿頭是血是灰的母親給嚇倒了。

他一哭,眼淚撲簌簌地掉,掉下來的卻是一顆顆小珍珠。

災難一個接著一個。

貪婪的村民們用火燙,用針戳他們母子,逼迫他們哭泣掉下珍珠。

敖可心早已成年,多哭一哭沒什麽,她兒子是人和人魚的混血,力量本就弱一些,不然也不會三歲了才第一次變出魚尾。

哭過幾次,她兒子的哭聲就弱了,眼淚也擠不出來。

敖可心不愛上課,自小就沒人敢惹哭她,並不知道孩子太小一直哭珍珠會損傷身體。

再加上,他們母子被分開關押,她只能聽到兒子的哭聲弱了起來。

等到婆婆問她為什麽兒子哭不出來的時候,其實兒子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敖可心焦急想見兒子不被允許,她怕自己的反抗會令村民傷害兒子,投鼠忌器,內心再焦急都不敢輕舉妄動。

“我至今都在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學術法。”白玉棺材裏的美人魚一刻不停地掉著珍珠,奇怪的是僅有一只眼睛在哭,另一只眼睛一直沒有動靜。

“我恨我空有他人羨慕不來的條件卻不懂得珍惜,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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